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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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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湊在一起,困境依舊是那個困境,誰也打不破。

最後還是蘇遠打破了這塊沈重的沈默,他幫每個人都倒了杯花茶,問道,“現在最應該解決的問題是什麽?”

林然抿了口花茶,臉上悲傷的神色更甚,他緩緩說道,“林棋。”

雖然誰也不知道這皇上為何要與一個四歲小孩過不去,但該怎麽從皇帝手裏搶孩子也是一件麻煩事。

宋景現在根基資歷都尚淺,唯一的靠山老將軍還在不久前倒了,在朝堂上只能當個沒嘴鵪鶉,就這樣說不定還會被人給盯上。

蘇遠一介囚徒,張梓淇一個江湖騙子,林然一個罪臣之子。

這四人行實在是淒淒慘慘戚戚,隨便什麽三只眼的耗子都能來踩兩腳的那種。

張梓淇深吸了一口氣,艱難地說道,“我可以去求一個人幫忙,他應該可以把林棋留在汴京。”

林然的眼睛一瞬間就亮了,反觀宋景蘇遠卻是滿臉凝重。

“那個人,是皇宮裏的算命師,方誠。”

當今皇帝當年只是一個閑散王爺,愛好同大多數大洛王爺一般,字畫古玩,遛鳥逗蟋蟀,以及……風水玄學。

王公貴胄集團一直都是風水玄學的虔誠信徒,但信成當今皇上這樣的一切以道士說的話為人生信條的,還是少見。還好他那會還只是個閑散王爺,除了個別愛嚼舌根的酸腐文人動不動把他拉出來罵一罵,也沒誰惦記著他。

但人家拜多了道士,運勢來了誰都擋不住,趕上來就有皇帝當,從此一個迷信的和皇位八竿子打不著的閑散小王爺莫名就成了大洛的皇帝,這下也沒誰敢把他信奉道術的事拉出來罵了。皇帝自己估計也覺得這皇帝來得有點便宜,於是更加寵信他家裏養的那群算命師,其中有個叫做方誠的,最受信任。

“你怎麽認識他?”宋景震驚地問。

“天下算命都一家。”張梓淇無奈攤手,“正巧了,他是我師叔。”

宋景的眉頭這麽天來一直都沒平過,這會聽張梓淇這麽一說,不但沒平,還皺的更加厲害了些,他問道,“張梓淇你是天闕處出身?”

當年皇帝倉皇南下,不幸被俘,隨著他在一起的大洛本來官員們當然也是損失慘重,死的死,被俘的被俘,新皇倉促間聚起來的朝堂,和個鬧著玩的草臺班子差不多,什麽人都有。

最開始新皇承舊制,在朝堂中大力推舉文官,尤其是那種在科舉考試種表現尤為兩眼的知識分子。

可惜文章亮眼不代表指揮戰爭也能亮眼,這群酸腐儒生就算將孫子兵法倒背如流,指揮起戰爭來卻只會瞎搬書,一時損失十分慘重。後來皇帝放棄了這群扶不上墻的儒生,開始實行軍功制,哪怕你是個鬥大字不識一籮筐的大老粗,只要你會打仗,能打勝仗,就能當官。

被大洛那重文輕武的苛刻政策壓了好多年的背書廢材們一朝翻身,前仆後繼,紛紛參軍,大洛的士氣一時之間非常高漲。

武官太多,文官們以及老皇帝原來的那些老官員們就開始鬧了,他們大多輩分高得很,沒有根基的閑散小王爺在這群老先生的嚴重壓根不夠看,而且打仗,勞民傷財,新皇帝沒錢,只好找那些大商賈們借,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即使是皇帝也避不開。

雖說內裏關系亂得像團被貓撓過的毛線球,但特殊時期,一致對外,不便分贓。於是大家各司其職,各顯神通,居然真的把那段艱苦日子給啃了下來。

按理來說,作為皇帝,他本該做的是和稀泥平衡文武官之間的勢力,但皇帝之所以能成為皇帝,就在於他有一個令人無法捉摸的心。

比如說,他私下溝通那些有錢但身份卑微的商賈,借他們之力,建了一個天闕處——放著好好的皇帝不當,幹起來江湖裏武林頭子幹得活,幹得還充滿樂趣,盡心盡力。

一開始誰都沒將這個由沒有根基的皇帝和這個江湖草莽人士以及黑心商人組成的草臺班子放在眼裏,最終卻實實在在的體會到了他無孔不入的恐怖之處,以至於後來,就連林老將軍提起天闕處,聲音都會低八度。

天闕處的成立一開始和新皇家養的那群算命師之間的關系可謂是千絲萬縷,就連最開始,它都是打著煉丹房的名義成立的。但後來,尤其是前兩年,兩家似乎是鬧掰了,天闕處一家獨大,那些算命的人背著灰撲撲的小布包,基本都溜光了。

所以,就算這個張梓淇的師叔肯幫忙,他說話估計還不如天闕處裏的張梓淇說話管用。

張梓淇點了點頭,“抱歉,鄙人就是那個最惹人嫌的組織裏出來的。”

宋景按了按眉心,頭有些疼。

“那……天闕處的許壬,你熟嗎?”林然端著杯子,突然發了聲。

宋景一怔,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同樣滿臉不可思議的還有從剛剛起就坐在一旁不說話的蘇遠,蘇遠這人記性向來不錯,他記得這個許壬,似乎是張梓淇的師兄。

蘇遠的思緒一瞬間飄遠了些,因為他想起了那個晚上,他不小心撞見的那一幕,張梓淇和許壬之間,那令人無法忽視的口水交纏的聲音和暧昧的呼吸……

張梓淇一怔,當年在天闕處的許壬他挺熟的,但後來的許壬……他不敢說。

“在天闕處的同窗,算輩分的話是我的師兄。”張梓淇只好這樣回答。

蘇遠手中的茶杯小幅度地晃了晃。

張梓淇想著和許壬在天闕處的最後一次碰面,裝神弄鬼的許壬和裝瘋賣傻的老頭,前者令他煩躁後者令他心疼,總之都不是什麽好情緒,張梓淇不太願意去想。

還好林然也沒有再繼續追問。

“方誠那裏向皇帝討過一個願望,現在依舊是有效的。”張梓淇解釋。

“代價呢?這一個願望,他為什麽會給你?”宋景握住林然的手,代他問出了聲。

“就是我們道士間的那種裙帶關系什麽的嘛,師叔想讓我傳了他的衣缽,肥水不流外人田什麽的嘛,我這人呢,又不太愛幹活,所以他就用這點來誘惑我來著。”張梓淇輕輕巧巧就這麽將這件事情拍板了。

宋景和林然二人相依著回到了家,林然最近受到的打擊頗多,再不是那時初見時那個意氣風發肆意張揚的小少爺形象,他瘦了很多,背影看起來輕飄飄的,如果不是有旁邊的宋景半摟著,他好像就會這麽輕飄飄的從原地飄走。

說起來,張梓淇看著自己手上軍旅生活留下的老繭,他自己也不是那時那個什麽都不在意的江湖騙子了啊。

蘇遠坐在他對面,神色淡淡的,看起來還是初遇時的那副模樣。

張梓淇那顆滄桑的心突然就軟了下來,說起來,連他自己都不懂,為什麽與蘇遠第一次見面時自己就能那麽死皮賴臉的黏上去,還非黏進了他家不可。他跟著何萱一起來姑蘇本來的打算只是純粹混日子的,這個任務和他沒什麽關系,但現在張梓淇無比慶幸當初那個厚臉皮的江湖騙子,慶幸他黏住了蘇遠。

張梓淇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狗膽,他突然伸出了手,將自己的手放在了蘇遠的手上。

蘇遠一怔,小幅度地嘗試性動了一下,臉上滿是茫然,卻沒有抗拒。

這樣的反應無疑是助長了張梓淇的那點狗膽,他又伸出了一只手,將蘇遠的手緊緊握住,兩人雙手交疊在桌子上。原來蘇遠的手不像他的臉看起來的那麽冷冰冰的,那麽幹燥修長又溫暖。

“蘇遠。”張梓淇清了清嗓子,頗有些艱難地開了聲,“我本來那個願望是打算幫你準備的,本來是打算讓你可以自由。但現在,我只能保證我每天都第一時間回家,賴在這裏陪你,然後像今天一樣偷偷摸摸地溜出去……”

“對不起,我好像只能給你一個偷偷摸摸的自由了。”

張梓淇感覺自己現在臉已經紅成了個大燈籠,還好蘇遠看不見。他屏住呼吸,生怕蘇遠突然就回給他一個不好,別自作多情了,哪涼快哪一邊呆著去。

蘇遠楞了片刻,而後把手從張梓淇手中抽了出來,回握住他的手,輕輕笑出了聲,蘇遠笑著道,“怎麽,張大人要將我當孌童養?”

這實在不像會從蘇遠口中說出來的話,所以張梓淇楞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眨巴眨巴眼睛,剛剛熱度下去了點的臉又紅了。

張梓淇感覺自己頭上已經要開始冒熱氣了,他眼睛暈乎乎的,時間好像都被拉長了,耳邊只有爐子裏劈裏啪啦燃燒著的炭火聲。

他好半會才回過神來,手心裏滿是汗,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汗涔涔的。

張梓淇猛地擡頭,眼角餘光這才捕捉到蘇遠耳邊的那抹嫣紅。

張梓淇也不知道是誰借給自己的狗膽,他湊上前,輕輕叼住了蘇遠的耳垂,然後再在蘇遠那嫣紅的耳尖上,親了一口。

蘇遠心中那點小火星,從此燎了原。

作者有話要說:

斷臂作者身殘志堅,不忘更新,祝大家剁手快樂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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